穩定幣支付是否會對銀行和信用卡網路構成威脅？

文章作者：Heechang Kang, Jinsol Bok 文章編譯：Block unicorn

關鍵要點

• 雖然目前穩定幣的使用主要源於加密貨幣交易，但區塊鏈和穩定幣有潛力改變傳統復雜且繁重的金融系統，如證券市場和支付系統。
• 近期，採用穩定幣作爲支付系統的勢頭日益增強，主要有兩個方向：1）圍繞信用卡網路整合穩定幣功能；2）完全繞過信用卡網路和發行銀行。
• 在後一方向上，PayPal 的 PYUSD 以及 Shopify、Coinbase 和 Stripe 合作的 USDC 支付系統是典型示例。隨着穩定幣行業的發展，預計更多擁有龐大用戶和商家基礎的公司將構建自己的支付系統。這可能對銀行和信用卡網路構成威脅。

1. 穩定幣的潛力

1.1 穩定幣的使用仍以交易所爲主

穩定幣不僅在美國，而且在全球範圍內都備受關注。關於其在匯款、支付、現實資產（RWA）和銀行間結算等領域創新的潛力，討論正積極展開。然而，根據波士頓諮詢集團（BCG）的報告，2024 年穩定幣交易量的 88% 來自加密交易。這反映了穩定幣使用的當前局限性，表明其在現實世界中的應用仍未達到預期。

1.2 穩定幣可從根本上改變金融系統

盡管金融科技的進步顯著提升了金融系統的用戶友好性，但處理實際交易的後臺系統仍然效率低下且過時。在這方面，區塊鏈和穩定幣有潛力革新金融系統的後臺。這不僅僅是補充現有基礎設施，而是提供一種可以完全替代現有系統的技術，類似於歷史上金融系統的轉型。

1.2.1 證券市場

證券市場後臺復雜性的根源在於 20 世紀 60 年代和 70 年代美國證券市場的文書危機及爲解決這一問題而採取的政策應對措施。當時，證券交易通過紙質處理。隨着交易量激增，系統幾乎陷入停滯。爲解決這一問題，美國國會通過了《證券投資者保護法》（SIPA）和《證券法》修正案，建立了集中化的清算和結算結構以及間接證券持有系統。

最初，這一系統實現了證券所有權的數字化和結算效率的提高。然而，它也使得經紀人、清算所和托管人等衆多中介機構變得不可或缺，造成了結構復雜性和成本問題。如今的證券市場是技術限制下政策妥協和漸進改進的產物。在沒有區塊鏈等更優技術的背景下，這一系統已延續數十年。

1.2.2 跨境匯款

SWIFT 是跨境匯款最廣泛使用的系統，於 1973 年由 239 家銀行在布魯塞爾建立，旨在取代緩慢且易出錯的基於電傳的國際銀行間通信系統。當時，各銀行使用各自的通信標準，導致兼容性低、速度慢和安全問題。爲解決這些問題，SWIFT 開發了一種通用語言和安全網路。

然而，SWIFT 僅傳輸消息。實際資金轉移通過代理銀行或中央銀行的帳戶進行，帳戶之間的結算另行處理。多個中介銀行的參與增加了因費用、KYC/AML 檢查、貨幣轉換、時區差異、節假日等引起的延遲。這導致高成本和低透明度。如果當時存在區塊鏈和穩定幣，消息傳輸和資金轉移可以在單一統一平台上處理，從而實現更高效的跨境支付基礎設施。

2. 穩定幣能否改變支付市場？

雖然證券市場和跨境匯款等潛在用例被認爲是穩定幣可以創新的系統，但繼交易所交易之後，最被廣泛期待的下一個用例是支付系統。事實上，在支付領域，不僅 Web3 公司，Visa、Mastercard、Stripe 和 PayPal 等主要 Web2 公司也在積極探索新的商業機會。

要判斷穩定幣能否真正改變現有支付系統，我們必須首先了解當前支付系統的運作方式、效率低下的原因，以及穩定幣是否能解決這些問題。

2.1 現有支付系統的運作方式

2.1.1 支付系統如何運作

當客戶向商家付款時，流程如下：

授權

1. 客戶嘗試使用信用卡進行支付。
2. POS 終端或在線支付網關將包含支付信息的授權請求發送給收單機構。
3. 收單機構將此請求轉發給信用卡網路（例如 VisaNet、Mastercard Banknet）。
4. 信用卡網路將請求傳遞給發卡銀行。

驗證

1. 發卡銀行驗證卡的有效性、帳戶餘額、信用額度以及交易是否可疑。
2. 驗證完成後，通過信用卡網路將批準或拒絕的響應發送回收單機構。
3. 如果批準，客戶帳戶上會暫時扣留相應金額。
4. 如果拒絕，商家會收到拒絕原因的響應。

捕獲

1. 在加油站、酒店和在線購物等行業中，最終金額在初始授權後確認。因此，商家發送捕獲請求的時點是交易實際完成的時間，該請求發送給收單機構。

批處理

全天授權的交易被分組爲一批，在營業結束後一次性發送給收單機構。

清算和交換費用

1. 收單機構將批處理數據發送給信用卡網路。
2. 信用卡網路將每筆交易路由到相關的發卡銀行，並在此過程中計算交換費用。

結算

1. 資金從發卡銀行的結算帳戶轉移到收單銀行的結算帳戶。信用卡網路匯總每日交易並生成結算文件以協調雙方，但實際資金轉移通過銀行間支付網絡進行。

資金劃撥

1. 收單機構將支付金額（扣除相關費用後）存入商家帳戶，通過 ACH 或電匯將資金發送給商家。

對帳

1. 最後，商家檢查收到的資金是否與其記錄相符，並審查是否存在任何差異、遺漏或重復收費。

2.2 問題是什麼？什麼不是問題？

傳統信用卡系統經常被指出的最大問題是手續費高、結算時間慢。這些弊端是不可避免的，還是可以解決的？

2.2.1 關於支付費用

首先來看信用卡支付的費用。從商家的角度看，卡交易中涉及三種主要費用：

1. 交換費用：最大部分，由發卡銀行收取。
2. 方案費用：卡網路爲處理交易收取的費用。
3. 收單機構加價費用：收單銀行收取的費用。

區塊鏈和穩定幣能否降低這些費用？第一個潛在的節省領域是全球交易。當商家和持卡人位於不同國家時，結算必須通過 SWIFT 進行。如果用區塊鏈或穩定幣替代這一過程，可以顯著降低成本。

第二個領域是繞過信用卡網路和發卡銀行以降低費用。信用卡網路的本質是什麼？它是一個連接客戶持有資金的銀行與商家接收資金的銀行的通信網路。如果完全採用穩定幣支付，客戶可以直接從其自托管的穩定幣錢包通過區塊鏈網路支付到商家的 Web3 帳戶。

2.2.2 關於結算時間

接下來，我們來看結算時間。在信用卡支付中，交易授權幾乎是實時的。在這方面，公共區塊鏈網路的擴展性可能遠不如集中式信用卡網路。然而，在傳統信用卡支付中，清算通常需要額外的 1 到 2 天，結算則需要再 1 到 5 天的時間。

結算耗時有多個原因，有些可以解決，有些則無法解決：

• 清算時間：信用卡支付通常將所有每日交易批處理，每天進行一次清算。完全基於區塊鏈或穩定幣的系統無需遵循這一天清算週期。
• 爭議、可疑交易、取消、退款：即使採用基於穩定幣的支付，這些問題也無法解決。由於支付中不可避免地會出現此類情況，結算延遲仍然是必要的。
• 跨境支付：進行跨境交易時，資金必須通過 SWIFT 進行結算，導致進一步延遲。這是區塊鏈可以提供解決方案的明顯領域。

3. 基於穩定幣的支付系統

最近，我們看到各種金融機構和公司開始轉向採用基於穩定幣的支付系統。我認爲這種巨大轉變通過兩種策略實現。第一種是由 Visa 和 Mastercard 等卡網路主導的策略。第二種策略則是試圖完全繞過卡網路和發卡銀行。

3.1 以卡網路爲中心的穩定幣支付

正如我在《Visa 與 Mastercard，設計下一代支付系統》一文中所討論的，Visa 和 Mastercard 正積極探索將穩定幣功能整合到其基礎設施中的方法。

• 加密借記卡：這些卡允許客戶使用存儲在 Web3 錢包或交易所帳戶中的穩定幣進行支付。在這種情況下，客戶的穩定幣要麼由發卡銀行轉換爲法定貨幣並通過現有支付系統處理，要麼由卡網路通過其資金帳戶直接接收穩定幣，然後按照傳統卡支付的流程進行處理。
• 穩定幣結算：如上所述，卡網路可以通過資金帳戶接受穩定幣，並以穩定幣與收單機構進行結算。

本質上，以卡網路爲中心的穩定幣支付僅在傳統系統上增加了穩定幣支付和結算支持。參與者和基礎設施保持不變。因此，該系統在成本或時間方面並未提供顯著優勢。然而，對於天然使用穩定幣的客戶和公司來說，這種系統可以通過跳過法定貨幣與加密貨幣之間的轉換過程來減少交易摩擦。此外，如果整個支付流程以穩定幣結算，跨境交易將有明顯的好處。

3.2 繞過卡網路和發卡銀行的舉措

與此同時，一些支付服務提供商（PSPs）通過使用穩定幣繞過 Visa 和 Mastercard 等卡網路來處理支付。這些案例包括 PayPal 的 PYUSD 支付以及 Shopify、Coinbase 和 Stripe 合作的 USDC 支付計劃。

3.2.1 PYUSD 支付

PayPal 用戶可以在 PayPal 應用程序內使用其 PYUSD 餘額進行支付。這些 PYUSD 持有量並非存儲在用戶自己的錢包中，而是存在於 PYUSD 發行方 Paxos 的帳戶中。當發生 PYUSD 支付時，鏈上並無實際的 PYUSD 移動。相反，PYUSD 的所有權在 PayPal 的後臺從客戶轉移到商家。如果商家希望以法定貨幣結算，PayPal 會以 1:1 的比例將 PYUSD 轉換爲美元，並通過 ACH 等銀行網路向商家結算支付。

如果客戶 PYUSD 餘額不足，他們可以通過銀行帳戶或卡充值，這可能會產生費用。同樣，如果商家要求以法定貨幣結算，通過銀行網路可能會導致額外的費用和時間。然而，如果整個支付週期以 PYUSD 完成，則無需通過卡網路或發卡銀行，這可以顯著減少時間和成本。

3.2.2 Shopify x Coinbase x Stripe 支付

PayPal 的穩定幣支付不直接涉及區塊鏈網路，而 Shopify 的 USDC 支付則更進一步。

2025 年 6 月，Shopify 宣布與 Coinbase 和 Stripe 合作，將 USDC 支付整合到 Shopify Payments 中。客戶可以在 Shopify 商店選擇 USDC 作爲支付方式，並在 Base 網路上連接一個持有 USDC 的加密錢包進行支付。

在這裏，Base 網路上的智能合約“Commerce Payments Protocol”採用傳統的“先授權，後捕獲”流程提前授權支付，實際資金轉移稍後進行。Shopify 和 Coinbase 會匯總一天內的 USDC 交易數據，並在 Base 網路上進行清算。

對於結算，默認方式是由 Shopify 將 USDC 轉換爲商家的當地貨幣，並通過 ACH 或 SEPA 等銀行支付網絡存入商家銀行帳戶。這一轉換由 Stripe 的基礎設施處理。商家也可以選擇直接以 USDC 結算，從而更快地獲得資金。

4. 最終思考

關於基於穩定幣的支付系統，最常被問到的問題是：“由於區塊鏈交易本質上是不可逆的，如何處理取消或退款？”雖然最終可能會出現一個完全點對點的客戶和商家之間的支付系統，但欺詐檢測、取消和退款等問題將始終存在，因此支付流程中的中介機構仍然必不可少。因此，傳統上履行這些職能的卡網路和發卡銀行的角色不會完全消失。

然而，在上述 PayPal 和 Shopify 的穩定幣支付案例中，PayPal 和 Stripe 等中介機構擔任了支付服務提供商（PSP）的角色，處理欺詐檢測、取消和退款等問題。在 PYUSD 的案例中，交易並非在鏈上處理，而是在 PayPal 的後臺進行，這爲爭議解決留下了空間。在 Shopify 的案例中，Base 網路上的 Commerce Payments Protocol 智能合約引入了緩衝時間，而不是立即批準支付，從而允許處理爭議。此外，USDC 發行方 Circle 發布了用於非托管爭議解決的退款協議。

基於穩定幣的支付是不可避免的未來。正如發行重要一樣，分發也同樣重要。正如 Dragonfly 的 Robbie Petersen 所指出的，擁有龐大商家和客戶基礎的公司將越來越多地採用穩定幣支付，並繞過卡網路和發卡銀行。穩定幣甚至可能實現這些封閉循環支付系統之間的互操作性。鑑於這些趨勢，穩定幣可能對卡網路和發卡銀行構成真正的威脅，這些機構需要在這股不可阻擋的穩定幣行業浪潮中探索新的機會。